苏娅萍的情绪在一瞬间到达愤怒的顶点,扑上去就跟他厮打起来……等她回过神,那柄剪刀已经明晃晃地插在关五喉咙眼上!
袁闵礼紧攥着她的手掌,“人到底是你杀的还是春桃……”
“是我。”苏娅萍抬起泪眼看向他,“春桃没有这个胆子。”她记得刀刃刺入皮肉时的畅快感,“我早该杀了他!早就该杀了……”
“娅萍!”袁闵礼隔着栅栏握住她肩膀,安抚着她的情绪,等她稍稍平静些,再将伍爷的建议告诉她,“要救你性命只有这个办法,春桃对你一向忠心耿耿,当时场面混乱你记岔了也是有可能的……”
苏娅萍点头,喃喃地低语,“是,春桃一向听我的话……她最听我的话……”
她自小就有四个贴身丫鬟,春桃是跟她最久的,自打她有记忆开始,就有春桃陪伴的身影。后来她亲娘去世,继母进门,伙着她爹一块抽大烟,家道中落,丫鬟们卖的卖,走的走,就剩一个春桃跟着她嫁进关家。
为了得点自由,她将春桃给了关五开了脸,放在房里伺候。那些夜半隐忍的叫声她不是没听见过,胳膊上那些青紫掐痕她也不是没看见过……可春桃从未对她有过半句怨言!
如今为了救她的性命,还要推她去死么?
苏娅萍麻木的心脏传来一阵钝痛,她缓缓抬起头,凝视着袁闵礼,“不能,闵礼,我不能把这事推给她。”
关在牢里这几天,她已经想明白了,关家遇上了麻烦,只怕是要弃了她。“……她们必定是要推我身上,我娘家什么情况你是清楚的,妯娌之间我是最没底气的了……如今已经进来了,只怕是脱不开身了,不要再枉送春桃的性命,她跟着我,已经够苦了……”
袁闵礼还想再劝,苏娅萍打断他,“闵礼,他们要我死,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!咸福钱庄还有最后一笔期票,东西放在了老地方,你一定要去取走!”她嘴角泛起一丝阴沉笑意,“……他们拿苏家威胁我,不顶用,回头法庭上我自有话说……”看样子,关家将她押送进来之前有过一番交待。
空旷的静夜里,传来几声夜莺的啼叫,是狱卒在催促的暗号。袁闵礼只能松开她的手,“娅萍,你别灰心,我一定会再想办法!你等我!”
苏娅萍抓着栅栏,喊了声“闵礼”,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。
袁闵礼走出看守所,靠墙沉思了半晌,打发方绍伦的司机先回去,“大少爷如果问起,就说我找朋友商量去了,让他不必担心。”
他拄着文明杖缓缓地沿着街道行走,北风呼啸,他却丝毫不觉寒冷,有些混乱的思绪被一一理清。
天亮时分,他走到了三岛府邸,叩响了房门。
三岛春明在一楼的会客室接待了他,他裹着软暖的睡袍,显然是浓睡方醒。头发散乱着,眉眼惺忪,脸上却并无讶异的神情。
袁闵礼道明来意,三岛春明的嘴角泛起一抹浅笑,“我第一次见袁先生,就知道你我是同道中人。每一颗棋子物尽其用才是它最好的归宿。”
他拉铃唤来和夫,用东瀛语吩咐了几句,少顷,着和服的侍女捧来一个锦盒。
三岛春明将其推到袁闵礼面前,“家中制药室的新品,奉给袁先生的旧爱尝鲜。”
袁闵礼打开锦盒,黑丝绒锦缎上铺排着三颗黄豆大小的药丸。
“提取殊为不易,使用务必谨慎。”三岛春明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,“不过可以放心,一旦摄入迅速麻痹心脏至大脑,毫无痛苦。它的优点你将很快得到实证。”
袁闵礼看着锦盒,用眼神发出疑问。这么珍贵的药品,自然每一颗都有其用途。
三岛春明的目光扫过他的左腿,发出一道揶揄的笑声,“伤痕未复,不便缠身,难道这么快就可以忘记施予痛苦的凶手么?闵礼君,你该好好回报他才是。”
他面上的神情带着期许的笑意,袁闵礼却感到寒意侵袭全身。他要借他的手,除去……张定坤?
果然一箭双雕,若绍伦知道张定坤因他而死,恐怕此生都不会原谅他。如此一来,绍伦的身侧将只剩这唯一的“挚友”了。
“对了,绍伦曾请托我安排你去京都修复腿伤,等忙完这件事情,你便请求他陪你同去吧。”三岛春明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,伸了个懒腰,站起身,“你痛失旧爱,又腿伤复发,苦苦哀求,以绍伦的心性,他必定会答应。”
他踱步走出和室,声音懒懒传来,“作为回报,全面封锁海域后,袁先生的商船将获得特许出入港口。”与聪明人打交道十分省心,他要你做什么,你将因此获得什么,从不含糊了事。
东瀛的野心早已展露无遗,与之相匹配的是强大的海军力量。商船特许意味着什么,稍稍臆想,也能令人热血沸腾。
袁闵礼脑海中天人交战,许久之后,他合上锦盒,袖入肘袋中。等他站起身,和夫幽灵般出现,引领他走出庭院。
客人尚且在座,主人自行离席显然是很失礼的,但袁闵礼心中明白,从踏入这张府门开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