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煤油灯便跟在已经往外走的花弘身后。
“咱们薛家每夜都要轮流去拜祖宗,这是定死的规矩。一个个入祠堂,烧三根香,再恭恭敬敬拜上三拜。”花弘斜眼瞧了文侪的神情,大概是见文侪听得仔细,竟莫名其妙笑起来,“怕么?”
怕?
文侪当然不怕,残肢断臂都不会让他怕,稀奇古怪的民俗又怎可能吓得着他?但他觉着眼下他应该点头,故苦笑着点了几下脑袋。
“我也是读书人,看不太惯这等死封建的传统,但我没得选,你到底和我不一样。”花弘的瘸腿在雪地里拖出一道长长的凹痕。
“我要怎么选才对呢?”文侪试探性地问了一嘴。
花弘将刀疤脸转向文侪,略微眯起那一对爬满血丝的眼:“离鬼越近,越没好下场。”
文侪被他说得一怔,还在发愣时候却被花弘一掌推进了祠堂中。
“你动脑想仔细了,我也不是总能和你讲这心窝子话。”
祠堂里落针可闻,烛光将乌木制的祖宗牌位照得流出红浊。文侪自案台取了三根香,正欲凑去烛间点上,却听祭坛与神龛后头的贮藏间里窸窸窣窣一阵响动。据那花弘所言,这儿祭拜是轮次进行的,论常理那儿不该有人,该是钻了什么鼠虫。
就算藏了什么东西吧,他也非先点柱香戳进香炉里不可,省的坏了规矩受薛家人刁难。想罢,便伸香进火焰正中。
待燃着了,又将三根香恭恭敬敬捏进掌心,跪去蒲团上阖眼拜了三拜。
再睁眼时,神龛旁已歪上个穿着一身时兴中山装的男人。一对狐狸眼似笑非笑,薄唇在轻快一声哨吹罢,慢腾腾飘出轻佻两声——
“晚上好啊,我亲爱的……”
“嫂子。”
堂屋的老钟正正敲了十二下,外头大雪又落了,院中偶尔响起不知谁人走动的声响。
“哈……”文侪先是冲那位在祖宗牌位侧旁卖弄风骚的二少笑了声,继而把眼睛挪回去,从容往香炉里插香。
由于薛家小辈祭祖在前,炉子里香插得歪斜,一不当心就要烫着皮肉,文侪也不干什么有利后来者的事,猛然将手一甩,便把香抛进里头。眼瞧着三根香斜入土中,半分不摇晃了,他才转眸去同戚檐算账。
“你刚才叫我什么?!”
戚檐不知悔改,照旧笑嘻嘻:“嫂、子。”
一掌于是飞去他背上,啪——
戚檐被打了还在笑,说:“打轻点儿,声小点儿,这还没进门呢,若被人发现与小叔子同处一室,可不是要落人口舌么?”
“谁给你的胆子再说一回?”文侪仰首瞪他一眼,“你还不给老子正经些么?”
戚檐终于直起歪倚神龛的身子,说:“嗐,怪我入戏太深。”
“谁理你!”文侪说着,将里头陈设看了个大概,又问,“这祠堂里外你翻过没有?”
“翻了。”戚檐顿了顿,“翻着个宝贝。”
“有屁快放,再吊人胃口浪费时间我真削你。”文侪拿拳头在他面边比划了一下。
“别气嘛。喏!”戚檐将他往神龛后头扯了扯,指着那一面实木屏风说,“四谜题就刻在上头。”
文侪这才松了眉头看去——
【壹、我放跑了一条没有脸的野魂。】
【贰、我供佛法僧,拜了杀身仇。】
【参、我得了一只怕火的金貔貅。】
【肆、左眼只看棍,右眼只见鞭,我两眼昏昏。】
“不知所云……”文侪念罢,跑去揭了薛家供桌上铺着的黄纸,抓了个炭块把四谜题完完整整誊了一遭,顺口问戚檐,“你前头干嘛去了?”
“没干啥,就同薛家人谈谈天,聊聊你同我哥的喜事。”
“成吧。”文侪将黄纸叠好收进口袋里,说,“既然这儿没啥线索,咱们看看外头还有哪里能去翻找翻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