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情上却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且他本属重家党羽,这一事被谢家知道,难说不会成为对付重家的利器。谢家对依附者和敌对党臣的态度泾渭分明,如是他成了谢氏的箭矢,他亦等同得罪整个重家。
重家家主重锦昌做事果决,未曾有谢玄葑那样瞻前顾后、三思后行。他自认对重家不轻不重, 假使出事, 重锦昌必定会立即舍弃他并将他除之后快, 以免后顾之忧。
看贾清责苍老面目上多了几分煞白。容洛起手摘掉白鹘足上的锁链, 抬臂将白鹘接到案上, 抚弄白鹘光滑油亮的羽毛,“谢相本欲上报陛下。若非本宫早前得知尚书为选试考官, 觉着尚书有用处,把事情压下来。此时尚书大约已在刑部候审,说不准还会牵连满朝文武与今日殿试。毕竟借职务之便任意挑选官位,朝中应当也只有贾尚书一人了。”
轻浅的语调内饱含着犀利的恫吓,每一句话都教人不自觉去试想事情被揭露的后果——科举乃国事。每一年乡试会试殿试,都极力的在保持公平。探花如何,有多少水分已是不得已之举, 朝试上皇帝是再不愿出错,更不想在这上面还将权利分给世家。这一任命的环节出了岔子还被翻到台面……皇帝大怒之余就算顾及朝堂生为愿意压下, 但碍于律法, 也必将彻查几年间所有经由考试入朝为官的臣子。
城门失守, 殃及池鱼。枯枝裸露便使整颗参天大树遭受连根拔起, 举子,臣子,勋贵,世家,容洛见过容明辕整治此事时哀嚎的庙堂,也听闻过贾清责腰斩后被掘坟鞭尸的下场。这大宣的朝野事事息息相关,环环相扣,现今将此事作为手中棋子,她何尝不是将贾清责,将整个吏部捏在了手里。
汗水从鬓角滴到衣领,布衣融开水渍,贾清责也明白此事将会弄出如何的场面。但此事除他与亲近之人外并无人知,快速思索一番,他暗骂一声门生糟心货。使劲咽了口唾沫,稽首一叩:“大殿下不必再提醒老臣……有何事,但凭吩咐老臣吧。”
叩头或许不大情愿。容洛并无不愉,也明了他是在气怒此事除赶走与除去门生以外没有任何法子,偏偏他顶着浩然正气的名声,也做不得这样的事,不敢做这样的事。对着她也只有憋屈二字。
案边还有几枝没有用上的夜扶桑。容洛拾起一朵给白鹘咬食玩耍,敛一敛衽,拨开玄蓝色的帔子。正坐着看向贾清责,坦陈筹算:“吏部掌官吏任免,今年选试尚书又是考官。本宫有一亲信正参试殿试,他及第后要由尚书考核。本宫不愿他留在京中,尚书若可再行方便,请将他外放襄州。”
这话叫贾清责登时疑惑。他经历过数场会试,及第者赐进士出身,是等同于有了远大的前途。人人都期望着留在长安为官,结交达官显贵,与世家公子饮酒骑射,博得步步升迁。容洛开口时他还以为她想留人在高位。怎想却是外放,还是去襄州那种小地方?
容洛正是在安排庄舜然出襄州为官。往年殿试后,皇帝只会为状元赐官职,榜眼、探花、传胪者则要同其余进士出身的贡生一道经历选试,通过再授予官职。自此飞黄腾达者有,默默无闻者有。襄州是下州,外放着实没有盼头,但她步步棋子都已安置,襄州官位上必须有她亲信留存。
指示春日将白鹘栓回横桁上。容洛并不对贾清责详尽解释,莞尔道:“于他来说,外放襄州是上上之选。谢少师处我已送过消息,只看尚书答应与否了。”
谢琅磬是太子少师。因太傅身体抱恙,担任选试四考官之一,容洛欲做此事时已跟谢家通了气,支持当然是拿到了的。而庄舜然品性端正,无人知他与谢家及她有牵扯,另外两位考官考量其声名、成绩、学识,必会公允行事。贾清责是考官,又管理吏部,他如能答应,那么事情便已是功成。
外放的安排于吏部而言不是难事。贾清责思量稍许,揣测了一下容洛用意,讪讪地抹了抹汗水:“老臣会尽心安排妥当。”
听容洛言语中的“及第”二字,那要被外放的考生必定优秀。但只要不是状元,左右安置都是简单的事。
选择利落。容洛凝视他片时,缓缓笑道:“如此,便请尚书多多关照庄舜然了。”
跟明事理的人说话总不用多费气力。这厢贾清责答应下来,容洛也答应不会泄露他与门生的猫腻。留贾清责吃了盏茶,他是再不敢待在这修罗地。让何姑姑送贾清责出门。何姑姑也做惯了这样的事,指了春日将那远远走过来的皇帝探子借口带去其他地方做事,何姑姑领着贾清责穿过西院去了偏门。路上一番敲打把贾清责骇得夹了尾巴。连连应声不会透露与容洛来往之事。
瞧着贾清责与他自己带的护卫走远,何姑姑将门栓落下。回到东院,又撞见斛珠从空月亭上出来,行色匆匆的模样,大约是去向氏。
这些事是按着容洛的吩咐在做。何姑姑也不奇怪,在空月亭上伺候着容洛誊抄名录,更漏飞转。待得所有信件装入信封,已是黄昏朦朦。宁杏颜带着齐四海从外回来,身后的无名、无戾及两位宁家兄弟提着好些猎物去了厨房。其乐融融,一看便知是齐四海与宁顾旸商议好了招安为